白也歌

雄雄篝火骊山下，猎猎旌旗渭水堧。

万马千军严阵待，天罗地网日光寒。

霎时玉辂飞奔到，下令合围金口宣。

将士争先拼奋勇，刀戈斩获聚山峦。

习戎讲武唐天子，召见姚崇议密铨。

贤相治国襄盛世，玄宗年号改开元。

李白此际十多岁，远在剑南一慧囝。

早把诗书读烂透，常将儒典放门闩。

旁收杂记爱如命，诗作成了几百篇。

庄子楚辞读不够，仕途举业置南辕。

祸胎孽种爸妈气，惹是生非桌凳剜。

县令夫人他鄙视，吟诗致歉斥刁难。

陪同邑宰观潮涨，随口骚文含讽悁。

开罪官人食恶果，读书渐悟躲匡山。

乔松滴翠千般静，古寺研精苦奋鞭。

最是太婆磨铁杵，绣花针细启学顽。

千秋故事朝朝讲，名誉古今代代传。

转眼开元迎六载，李白水路到潼川。

奇峰胜迹全没有，处士征君把梦牵。

师傅赵蕤山洞住，经国济世百家娴。

洛阳屡试孙山后，归卧山林著立酣。

长短经成聊勉慰，召征推荐当云烟。

任侠笃志养仙鸟，粪土功名学偓佺。

傲对主君为上礼，士格独立守尊严。

李白受教一年许，傲骨滥觞于导贤。

沐浴师恩如喜雨，抛荒时日润心田。

后来干谒江湖上，师友挚情书信联。

生病苦思蕤处士，书怀寄蜀卧淮南。

晚年师傅身心老，送赵云卿诗作还。

自古师高学子棒，执经龙畔玉珠探。

文章弟子名西蜀，术数尊师誉剑巅。

学有所成鹏展翅，扶摇直上九重天。

反经在手先生送，山口道别弟子惭。

何日青云独迈步，邀来师傅醉盘桓？

开元八载二十岁，热血李白世未谙。

初到成都行仗义，震惊官府惹麻烦。

那天散步晨曦亮，几个浣工江口喧。

竟是流神欺女子，李白阻止遇凶蛮。

护身拔剑歹徒撞，捉到公堂舆论掀。

大好前程遭自误，人才西蜀表无缘。

匡山又抱归来客，猴友再玩树上攀。

鼓响三通灯闪亮，鸡鸣半夜梦巾纶。

参禅打坐经书背，名取青莲居士焉。

长老大觉知意树，上人倾爱育心莲。

千寻岩岸风光处，万顷波澜涌上滩。

四载励精描愿景，耽心社稷闯一番。

银鞍骏马龙泉佩，虎眼剑眉昂首轩。

编黹紫藤箱不重，主仆同道忘言艰。

此行万里心天浩，先到成都偶像瞻。

碧瓦古祠柏掩映，纶巾羽扇目眈颛。

香烛上好衣冠正，跪拜尊前信誓劖。

弟子李白沧海鸟，建功立业九霄抟。

英灵佑我逢知己，他日成名来裸捐。

庙宇重光金体焕，客徒祈拜上中签。

再来凝视出师表，更是心怦热泪潸。

原本卧龙居土岗，也能唤雨卷山岚。

神机妙算开鸿业，尽瘁鞠躬献义肝。

此去当为皇上友，鲲鹏击水海天翻。

乘着余兴往南走，初夏登临金顶端。

四大皆空何瀚浩，白云足下任缠绵。

佳人绝代峨眉秀，豪士踏来奇景贪。

幸遇怀一徒仲濬，子昂集著现人间。

研读三月骚魂醉，风骨文章笔力椽。

心志胸怀生意境，行间兴寄入诗渊。

告别仲濬顺江下，仙月天光秋水湍。

想念恩君音信渺，夜发江畔苦撑帆。

离家一载巴东尽，送走峻垣闲步闤。

脚下生风荆与楚，眼前顿感鸟窥帘。

灯红歌女娇声起，酒绿琵琶柔调鲜。

西曲民谣熏醉耳，浑身骚魄怎堪闲！

唱词记下一一对，酒谢歌姝个个恬。

后到金陵狂纵乐，开元盛世享一盘。

歌台舞榭风流竞，泼墨挥毫才智殚。

留恋赌场挥霍尽，常将万贯背腰堪。

一年耗费三十万，大病竟缺买药钱。

幸好来了县丞友，解囊相助体才胖。

雄才无禄爹妈养，干谒不成肺腑酸。

浪费家资出仕路，尽头在哪几时完？

李白越想越忧闷，仆友卖乖又卖憨。

公子宽心医好病，财钱不够卖堂倌。

李白摆手露羞色，叹气摇头跺榻沿。

回想两年飞逝去，烧钱大把痛心尖。

异乡寻友找门径，大海捞针悔自谩。

似锦前程如泡影，雄心无果愧天煊。

即将而立业无立，家室为圈忠孝圈。

暮色依稀游犬吠，街坊渐次罩灯燃。

主仆无语馆堂静，盆碗汤粥润涩咽。

窗外飘来长干里，李白新调荡风幡。

索然无味又一顿，急坏丹砂愁泪涟。

公子事情没办好，仆人同样把心担。

全凭少府施援手，窘迫李白脱险关。

落脚襄阳冬日丽，抬头林院果橘甜。

青莲居士来寻访，孟浩然君同病怜。

兄弟相称换文品，知音恨晚谊磐坚。

隐忧干谒家财破，首肯赘门为婿先。

许氏佳人二十五，名门世代貌才全。

家藏丰富八方慕，深造安身诸者兼。

故纸三年苦精进，民谣乐府解诗馋。

揣摩近古锋芒露，致力歌行昼夜研。

北寿山中天日忘，不知肉味圣言诠。

霞光灿灿铺荒野，夕露瀼瀼滋紫檀。

仆主偏私想长住，效法陶靖要耕圲。

夫人岳父生嫌隙，传话李白回勿延。

夙愿未酬思切切，功名一世梦翩翩。

新逢长史兼文武，大度爱才偏量观。

邀请李白欣赴会，千秋节上唱文骈。

裴公斟酒杯杯尽，群吏巡吆个个掺。

即兴又邀白也舞，满堂喝彩舅朗尴。

祸心顿起暗勾兑，长史举贤忧嘴钳。

虎入平原鸡犬吠，龙游浅水蟹虾嫌。

寄人篱下蒙冤窘，今世何来长剑弹？

夜战挑灯遵诏令，上书自荐表勘填。

鸡鸣旭日推窗亮，白也通宵人未眠。

仆友端来米糟蛋，主人一看眼睛諴。

喜形于色狼吞尽，呵欠回床躯体蜷。

梦到金銮殿听旨，端详高力士嘴缄。

谢恩叩拜昏昏喜，赐坐平身顶顶冠。

万岁呼来人跪下，虔诚恭敬貌和谦。

一声惊叫眼前亮，半晌回神身子恹。

乘早登程朝北去，痴心社稷上长安。

四十几日求官路，百岁唐都交口谈。

大道林荫心气爽，熙来攘往帜旌繙。

城楼耸峙门三洞，梁栋画雕飞翘檐。

久看望来脖子痛，进城自是步行姗。

长安城郭八十里，十倍成都贸易繁。

找到姻侄谈荐举，回答这事尚黄玄。

初识驸马头角露，盖世高才住所迁。

嫉妒戕人哪都有，刁民国戚谬乖佥。

终南山里李白寂，数月不瞻公主衫。

最后摊牌知上当，弄来卖马又丢玵。

旅羁困顿失七魄，热血经纶成雪丸。

疲惫忧伤安陆去，先人羞死诨书攽。

心酸腿软男儿泣，头撞城门双臂揎。

墙厚楼高垒宫阙，蚍蜉撼树笑坤乾。

沉沦混迹斗鸡乐，从此李白麻木砭。

痛悔飘零入危境，恍惚回去守佛龛。

翁亡妻病家搬走，落户桃花岩里湾。

崖上天生银杏树，洞中碧水昼宵潺。

泛舟消夏冰心爽，晒背过冬爬上岩。

山野生活多自在，听琴醉酒似彭聃。

三十几岁功名废，唯有女儿出世欢。

为父追逐白日梦，亏心仰俯夜中掂。

供家养口娘担代，坐享其成父汗颜。

软饭长吃豪气损，必然招致外人觇。

栋材不就窝囊废，仙鹤烹成酸辣鹌。

老爸塘前苦捞月，嫦娥偷笑更高悬。

仕心难死梦萦绕，不到长城非好男！

再会浩然抒感慨，青天蜀道困攀援。

弹冠长剑躬身礼，拒跪高官长史韩。

不中墨绳君气愤，浩然赔罪辱身荃。

开蒙傲友掏肝肺，散淡终身不吝悭。

尔后李白登故宅，亲临赠酒谢前愆。

留诗吾爱孟夫子，醉月迷花未上鞍。

干谒曾逢元演友，黄金买酒举杯拳。

相交莫逆邀函致，暂助李白离苦阎。

粲论美谈惊四座，生花妙笔舞空前。

登临送目高朋请，做客吟诗钦赞怹。

更喜元家阔爷俩，狐裘花马绰盘缠。

丹丘返蜀心相映，故友举杯贪又婪。

神友岑勋慕名至，黄河置酒痛喝干。

万千感愤胸中涌，将进酒成醉汉摊！

素女出神施玉屑，丝般温润入秋阑。

时来运转泰山上，口信传完疑惑喃。

刘氏向来嫌我笨，逗玩一下气夫瘝?

朝廷大印洗昏目，喜地欢天正月圆。

沉醉东风马蹄快，面临喜事手心挛。

是谁举我为何故，还是京师名动然？

缘自丹丘与公主，道门龙凤不一般。

乘她高兴把白举，了却半生误友孱。

待诏闲暇逛城阙，紫极宫殿客蜿蜒。

辉煌气派非他日，邂逅知章前辈旋。

打量须臾登酒肆，神交忘友动心弦。

明天为你奏一本，早日登临造化镌。

运气来了拦不住，几天奉旨上金銮。

玄宗端坐目昏顿，纱绛袍胸一绣团。

没等山呼休九叩，平身赐座醉声环。

随时待诏佑王化，供奉翰林媲凤槃。

双耳鸣哄半天毕，孑然恍惚住房搬。

招贤馆友争相送，銮殿堂边显漏妍。

当代相如听御用，翰林院里讨人噡。

接连几日频恭贺，驸马故人垂尺涎。

从此正襟学士帽，李白危坐佐僚玩。

一天遵旨随王驾，前往骊山沐玉泉。

奉诏飞诗讨欢喜，玄宗特赐锦袍纨。

寒冬即逝早春始，得意李白诏赋虔。

公主常将学士请，轮休幽会两心殷。

才惊艺赫伴皇帝，鹤起名声传四埏。

宴请郊游居左右，同僚艳羡暗讥谵。

形骸放浪被说事，心意两难成马猿。

天有不祥之骤雨，花无长岁霸花坛。

久而生腻失天性，对比先前如坐监。

没到高堂巴望上，进了宫阙壮心湮。

摧眉麻肉折腰累，水土不服干坐毡！

休日单身赴城外，几杯小酒解愚顸。

昏昏醉醉逍遥乐，火火风风仆侍蹁。

找你真的好辛苦，请回以免惹喧鵮。

风吹凉胃兼惊惧，疾马奔驰又簸颠。

力士端汤央醒酒，白莲池畔吐成痫。

羞身舱外船头坐，日暮白莲花序搴。

此后君前杳如鹤，李白自喻运同昙。

离开兴庆宫之后，狂客院中会八仙。

块块石头胸中垒，千千幽愤腹中漩。

甘为辅弼仅一次，三载春秋几泪汍？

天子欲将西域慑，加封忠嗣退吐蕃。

筵席寻到李学士，半醉前来领雅衔。

御榻挥毫彰气傲，脱靴堂上辱尊烻。

神笔草诏中君意，大喜玄宗谕代言。

可是早朝才醒悟，将军血溅退谗谖。

朝廷内幕黑如夜，熬到天明命草菅。

谔谔云云听御用，朝朝暮暮困淤潭。

深宫密殿多机要，最忌开河无挡栏。

而我天生直性子，诸多不适陷屯邅。

苍生社稷空悲切，干脆还山把命覃。

要不央求换单位，荡舟学海到嫏嬛。

或邀公主伸援手，以免今生早盖棺。

圣上隆恩浩天地，可惜左右满谗奸。

曾经三次朕提掖，诏授舍人妃滥参。

只怪贱身忒任性，春光葬送去荒墦。

放还恩准脱袍帽，解束归来四十三。

半世功名烟火烬，没吃羊肉满身膻。

归途初遇少陵友，低调互称一布黔。

长夜交谈掏肺腑，相约下次赴梁园。

初秋气爽云天阔，携手猎畋寐魇鼾。

杜甫李白高适会，相投志趣化为笺。

惺惜别去坠天壑，冒死生还识道虤。

忏悔七天得道箓，仪心半世遂缘甘。

仙家装束无衣锦，刘氏离婚瘝复员。

天子赐金修酒肆，丹房专用免徒僝。

哥们三位又商定，再度鲁游遭刺粘。

宴饮会朋生感恺，泪飞酒洒染襟斑。

飞蓬各自远相望，且尽琼浆尘恼湔。

春日忆君重与细，秋来念友卧沙塇。

旧伤新痛劳奔累，大病一场久未痊。

夜梦中来天姥逛，宛如二度帝京蹒。

烟霞霹雳洞天会，张垍叉腰力士拦。

天宝十三天相异，入朝安禄入征骖。

次年谋反乾坤荡，大难临头腥血醰。

所向披靡尘万里，洛阳称帝国大燕。

永王府里把身许，救世李白追仲连。

翻手为云覆为雨，内争牛斗变牛犍。

五十八岁陷囹圄，地凼茅坑满鼠蜎。

夜泣晨哭悔无尽，妻儿老小面何疳！

身居山野忧天下，自找饵吃成猎獾。

流放夜郎逢赦罪，欢天草赋腹中澴。

朝辞白帝彩云送，千里江陵多少钿？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巉。

刑而不死命天赐，膜拜感恩叩首忺。

又遇中兴兴社稷，李白健忘忘猊狻。

英雄无悔添神勇，托荐言怀梦袅毵。

重上云霄抟九万，遨游沧海荡三千。

可惜人老不中用，牲畜面前枉秉兰。

客套当成青睐语，青蛙被煮热锅蹿。

壮心难死情难灭，窝里鸟翁梦里翾。

醒后方知今去矣，一挨来世再婵娟。

笃学儒典彬彬礼，恪守天条狠狠钻。

人脉圈中树名气，潜规则里炼金丹。

锋芒棱角通通去，老辣圆滑日日涵。

低调谦卑事权贵，再逢公主忌娿媕。

功名利禄终身梦，富贵荣华世代耽。

高力士前多进贡，金銮殿上勿装癫。

转而一想噗呲笑，差点呛喉咽下痰。

缓过气来扪自问，除非老子被宫阉！

今生愧对许员外，枉自爹妈养育咱。

垂老衣食无着落，奔呼落魄乱须髯。

不堪月下桑梓泪，最恨通宵伤病攒。

游走官衙做食客，弹铗吟唱讨羹馒。

只身病体愁容瘦，孤苦伶仃老眼眢。

投寄当涂一县令，称叔拜友暂跼踡。

自知已是膏肓病，托付阳冰诗稿编。

傍晚出门依拐杖，相逢渔叟上江边。

乘着月色喝喝酒，静下烦心坐坐船。

两盏三杯心浪涌，思前想后断肠煎。

水中月亮没捞起，趔趄一摔越过舷。

不济力兮折翅膀，鲲鹏落水会屈原。

大才难用往仙界，虎鼓琴兮驾凤鸾。